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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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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確實不是花季中開得最早的那一朵

就像一位生氣的少女一樣多刺

但卻被關在玻璃櫥窗的水晶匣子裏,讓路過的人們挑選

他們嘆息著,貪婪的描述她,談論她,渴望擁有她

那個放在展示臺上,被人工雕琢之後,毫無瑕疵的她

拿出尖銳的剪刀和鉗子,一根一根,拔去她身上的刺,洗凈花園裏的泥土,捉掉瓢蟲和螞蟻

把她做成,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樣子

夏油傑也曾和五條悟一樣

幻想著,祈求

希望她能主動說愛,希望她能有一天夢醒時分,終於接受自己來到這裏的事實,然後牽著他們的手說,再也不會離開

「可那便不是她——」

不是那個狡猾的她,每句話都無需斟酌的她,隨心所欲卻又按部就班的她

他心尖上的她

他開始變得奇怪

不再去她的身上要求那些,曾經執迷不悟的東西,哪怕用盡辦法,少年也很清楚

「你留不住一個想走的人——」

留下了又能怎麽樣呢?

與其滿足於那個毫無瑕疵的她,他更期待著,在曠野荒原裏,野蠻生長的她

瘋狂,熱烈,放肆又恣意

他又何必知道她的來龍去脈?她過去的事情,未來的期待

夏油傑只想要現在的霧枝棲夜

把現在的她留在心底

盛夏時分的邂逅,攀援在墻壁上傾瀉的玫瑰,明媚的天意,一位少女的孤獨在此生長,又雕謝

與其讓她悄然枯萎在這個世界

不如邃了她的願,讓她艷麗的死亡,盛大,又燦爛

那一刻所有的矛盾都縷得整齊

變成不會被祝福的心願,荒誕且畸形,刻在血液裏,以愛為名,病入膏肓,唯有親手采摘,才得以救贖

“今天一起吃晚飯嗎?”

十年不見,似乎好像也沒有任何芥蒂存在,少女一如既往,別人耳朵裏聽著的關於一頓晚飯的邀約,普通又平常,並無任何特別

但在他們兩人間看來,就好像這是最後一次

從前無數次司空見慣的晚飯裏,最簡單,也最真摯的最後一次

“你的學生們想必不會歡迎我”

那些曾經明媚的銀蓮花,如今都變成一雙枯萎的眼睛

雖然黯淡,卻氤氳著另一種陰郁的美

在冬日的陽光下被連根拔起,插進她的心口,給予她猩紅色,玫瑰色,和紫色的蒼白許諾

“不管他們便是了”

棲夜漫不經心的靠在一邊,拆開剛剛從夏油傑的口袋裏摸出來的棒棒糖,如今已經不再是當年她最喜歡的那個品牌,似乎好像歲月之久,已經把它淹沒在了歷史的詩歌之中,消失的無聲無息

這是第一次,讓她清晰的感知到

時間的離去,此刻,已經長大的少年們,和仍然停留在原地的自己

中間相隔的咫尺天涯

能用什麽來彌補?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思考該怎樣彌補

“那可不行,畢竟我今天是來見乙骨憂太的”

“乙骨同學比我還重要嗎?”

有太多棲夜不知道的事情,甚至,她在剛醒來的時候,都沒有想到關心一下夏油傑或五條悟,這十年來,他們過得如何

總在後知後覺中發現,她如此自私又冷漠

不配得到別人的愛,又妄圖所有人把她放在心上

“當然不是了”

“再等一等,我會來接你的”

夏油傑的頭發長得很長,她再為他紮上辮子,似乎它們也不會翹起來,像當年那樣搖曳在他的頭頂,她的撒嬌和耍賴,看起來依然有用,但棲夜知道

那不過是他在哄她,習慣了應對之後的游刃有餘,就算再生氣惱怒,也不會再和從前一樣,把所有感情,都表現在臉上

少女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

決絕又寡淡,踩在地面上的每一步,放在湖面上,都不會引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哪怕在10年前他離開的那一天

她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莫名其妙的落寞,剝開她的殼,只剩下一顆顆走不動的齒輪,發出吱呀吱呀的殘破聲響

一塊閃著光的銀色碎片映入她的眼底

渾身的骨頭都在咯咯作響,而她只有拿起它,割破自己的血肉,才能停止它們作祟

虛妄黑夜降下的那一刻,真正的天空開始落雨

由小變大,一點點侵襲這個狹小的商店街入口

視野蒙上了薄薄的水霧,於是直到來人走近到眼前,才看清他似乎有些不悅的表情

那張唇正抿著,泛著濕潤的水汽

口袋裏藏著從少女的衣櫃裏偷來的唇膏,香甜的櫻桃味道,每一次抹上去,都像在和她接吻

“悟,我走不動了,你能背我嗎?”

坐在某間店鋪窗臺外的少女又遍體鱗傷,她似乎喜歡傷痕和血腥,原本白皙柔嫩的手臂和小腿,貝殼一般光潔的膝蓋,都布滿割裂的口

有塊沾血的玻璃碎片掉在腳邊的第三塊瓷磚上

五條悟幾乎能完整的看見,神經質的少女自己拿玻璃在身體上劃滿傷口的樣子

而她甚至連兇器都懶得處理

轉過頭,就明目張膽的和他伸手討要一個擁抱

“你能不能不要一回來就又犯病”

嘆息咬碎在牙關裏的樣子,是此刻的棲夜,急於妄圖用來填補內心空洞的海綿,好在五條悟一如既往,哪怕遮去了眼睛,看不到那裏燃燒的藍色,她也知道,他此刻正在生氣,恨不得把她丟在這裏,再也不去管轄

但最終他還是轉過身,蹲下去

露出寬闊平坦的背,有力的肘彎圈住她的腿,把少女牢牢的背起來,一起享有高處的風景

“你帶傘了嗎?”

聽見棲夜的問話,五條悟不免發笑

他背著她顛了兩下,輕飄飄的分量裏,有不斷愈合又裂開的傷口,把他的制服衣袖,都染紅

一起躲雨的屋檐之外,大雨傾盆

像他們第一次一起出任務的那個雨夜,少年捂住她的耳朵,把雷聲關在外面

他們都淋得像剛從魚缸裏跳出來的魚

拍著岸擱淺,又妄圖一起回到那片無憂無慮的水箱裏,共享彼此的人工呼吸

“不用帶傘也沒關系”

翹起來的尾音,和從前那個張狂又傲慢的五條悟不一樣了

他變得好像更幼稚,也更不著邊際

說話的時候總顛三倒四,像是在隱藏什麽,隱藏真實的,懷念著過去的自己

邁出的腳步踩在了一疊窄小的水潭裏

周圍像繞著一圈無形的霧,抵擋所有試圖進入他們世界裏的第三者,無論是人,還是雨

棲夜伸出手,而那裏卻一丁點都沒有淋濕

雨水被五條悟的術式彈開,而她卻被他保護在裏面

最近,最親密,也最柔軟的地方

一個咒術師,亦是一個最強的咒術師

最不該擁有的東西

「——軟肋」

“哇,這也太神奇了”

“無下限的術式,還可以這樣使用嗎?”

“好便利啊——”

嘟囔著自己為什麽沒有這麽方便的能力,可以省下好多需要帶傘工序的少女,像個好奇的孩子,一路上肆意試圖掙開術式,讓他們接受大雨的洗禮,但他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容置疑,如今再讓他不可一世的說,他能保護所有的人,他都不會有半點猶豫

他能做得到

他可以做得到

“那以後每次下雨,我都來接你”

“這樣,你就永遠都不需要帶傘了”

然後每次換季下雨,看藍色的雲,見別人撐傘,她都會想起他

混著光的靈魂,像霜雪和著烈酒

熬成一壇溫柔

“但你要答應我,別再把自己弄傷”

“反轉術式能治好的”

“那如果變成反轉術式治不好的情況呢”

背著一個少女又有何難

如果可以,就算讓他背著她一輩子這樣走,也一樣簡單

可是她在背後,看不見她的臉

他就又慶幸,又害怕

等再回頭時,或許什麽都剩不下,前路和後路,只剩下他一個人

“死亡不過只是擱淺在一個名字裏”

像一根空心的莖融入無邊的草色

周圍的一切都穿過自己,短暫的擱淺,然後長久的活在另一個地方,等你醒來時重逢

“棲夜”

“我知道啦,不說了”

看似改變了很多的五條悟,其實一丁點都未曾改變

這讓她舒心,空蕩蕩的胸口被熟悉的氛圍所填滿,血液重新開始奔走,那些她錯亂的,走失的感覺又被縫回身體裏

遺憾又眷戀

那一聲帶著嗔怒的呼喚,與他口中,她的名字一起灌入肺中

棲夜的下巴擱在五條悟頸後的那塊骨頭上,一垂下頭,就吻在他的後頸上,挪動的嘴唇,像在無聲的說幾個字

而心不在焉的人,沒有用心去聽

“你說什麽了嗎?”

“沒什麽”

“騙人,別想糊弄我”

少女輕聲的嘆息,邁上那些臺階的時候,天空已經開始放晴,門口有正在等他們回來的學生,揮著手,還有她喜歡的氣泡果汁,身後他們等待的同伴,都興高采烈的跳起來回應,那是又一個青春在啟程,看似無盡,卻短暫的夏天

“我說我肚子餓了”

“去新宿,吃甜品自助餐嗎?”

庭院裏四百歲的香樟樹還在開花,它在凜冬的天空中揚起風的漩渦

每一簇落下的陽光,都在濃蔭裏兜兜轉轉,構成回旋的曲線,像人生,總在某處意外收窄

不過是日出日落

不過是衰老的魔術

有人畏懼,有人卻欣然接受

她又去了那間彌漫著陰濕味道的房間,走廊盡頭,黑漆漆上鎖的大門

裏面的人歡迎著少女的到來,他們在竊喜的發笑

從天花板上的那束白熾燈裏,飄下一朵大紅色的山茶花,落進手裏才發現,那是紙做的,難怪一點花香的味道都沒有

“恭喜你,霧枝棲夜”

“第四個特級咒術師”

那聲賀喜讓她覺得莫名,甚至不知道,這時候的晉升,是因為什麽

捏在手心裏的花很快就感覺要焉敗了,紙就是這樣,任意誰都可以揉捏,撕毀,為所欲為

“你見到夏油傑了吧?”

“十年前你於心不忍,我們也很理解”

“但現在,他變了”

“想必你應該清楚厲害關系,選擇你應該站的一邊”

“否則——”

紙門後面傳來的聲音從圓滑,到尖銳,逐漸的提高,最後由威脅而拉長了尾音

居然有人過了十年,還和當初一樣,沈悶又迂腐

少女忍不住搖著頭輕笑,一瓣瓣的開始摘那朵慶賀她升級的茶花,毫無憐愛的丟下它們,在空中留下一條血紅的瀑布

“否則?”

她再仰起頭的時候,手心裏只剩下一朵花芯,枯槁的,裹著鐵絲的紙棉線

反問一聲又一聲,引起現場的嘩然大怒

但少女充耳未聞

“威脅對我不管用”

“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她轉身離開,留下一地廢舊的紙花,紅到極致,接著就是花敗時分,亦或者說是,從未開放過,自始至終,都是虛假

“你會後悔的”

仿佛是惡毒的詛咒,被她關在門後,連同那些在黑暗裏緊緊盯著自己的眼睛,盤踞著陰謀詭計,越是看著光明,說著要保護整個世界的誇誇其談,卻越是腐臭,越是晦暗不明,這一點,大概每個世界都是一樣

但後悔的應該是他們吧,給她搬上了特級的名號,卻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支持

棲夜找了一顆樹,蹲在樹下,聽隔壁一年級的孩子們在院子裏訓練的聲音,武器割開空氣,她疊了兩三只紙鶴,想看能不能乘著他們揮起來的風,一起飛上天空

腳邊的幾只紙鶴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像被惡作劇的小鬼悄無聲息的偷走

等少女回過神去找,發現隔壁坐著一個駭人黑蛐的龐然大物

就連空氣都變得濕綢和陰冷

餘光裏的那只咒靈,渾身散發著令人恐懼的冥混,好像只要說錯一個字,它就會瞬間扼住你的喉嚨,死前的最後一句遺言,都不會留給你

可她卻像對待蝴蝶和鮮花一樣

托著一只又小,又稚嫩的紙鶴,認真又仔細的在撥弄它的翅膀,就像觸及了回憶裏最柔軟的部分,曾和她生前許諾了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人,一起疊過一千只,約好永遠不離不棄

一個低頭折紙鶴的人,像把自己也折成了一只紙鶴

企圖跟隨路過的春風一起離開

卻其實一步都未曾挪動,人在,紙鶴也在,但心,卻是懸在空中的一桶水

“裏香——”

咒靈像被那聲呼喚嚇到了,又像聽見了喜歡的人叫她,而敏感的紅了臉,飛快的消失在了原地,她是在奔赴,只要他喚她,就會無所顧忌的奔向他,一刻也不停

那只紙鶴掉在了原地

慌忙淩亂的少年飛快跑到她的身邊,急促的向她道歉

“抱歉...霧枝前輩,我有時候會控制不了它亂跑”

“裏香沒傷害你吧?”

乙骨憂太驚慌的用視線來來回回的尋找,從她的臉,看到她的腳踝,本是急於確認她是否受傷,到最後,反倒因為自己大膽的打量一位少女的身體,而漲紅了臉

“你當然控制不了它亂跑”

坐在那裏疊完了最後一只紙鶴的棲夜,托著它吹了一口氣,手心裏的紙鶴乘著風,跌跌撞撞的飛了幾步,就像沒了靈魂的野鬼,找不到路似得跌在地上

“它可是一個獨有的靈魂”

“又怎麽會願意”

“只乖乖呆在一個地方?”

就算這裏有她心愛的人,她是無比的快樂,能留在這裏,哪怕是以被詛咒的身份,渾身綁滿了鎖鏈,扣上醜惡的罪名

她也心甘情願

每每多呆一天,都覺得是奢侈,都仿佛是重生

但,然後呢——

經歷又一次重逢,相愛之後,終歸是要失之交臂

她在這頭徘徊,一次次去撈水中月

他在那廂驚醒,鏡中開滿繁花,又去追逐過去,沈溺在無法前進的河裏,反覆的折疊著停滯的人生

“別擔心”棲夜擡起眼,睫毛與冬日的太陽一同,在光禿禿的樹下,泛起微弱的光,沒有熱度,只是看起來明亮無比

“它沒有傷害我”

或許它也感覺到了相似之處,為了他留下,為了他離開,矛盾與錯愕充斥著相同的磁場,讓生靈也忍不住靠近,問詢,怎樣才能解脫

“那個,霧枝前輩”

好像終於放下心來,但少年卻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他猶豫了半響才喚她的名字,疑惑著為什麽對其他人都非常敵視的裏香對她卻毫無敵意,也覺得奇妙,每次看到她,總覺得好像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不是在這個時候

而是在很久以後,遙遠的未來

“坐吧,乙骨同學”

得到了應允的乙骨憂太臉上露出輕松,他還年少,遮不住一點情緒,都寫在表情裏,嘴角抑制不住的擡起,靦腆的笑,像一朵含羞草,張開時露出一點怯懦的綠意,卻仍然勇敢的再一次打開懷抱

他們都在等待,等一個能接納自己全部的地方

“前輩,聽說你升上特級了,恭喜你啊”少年撿起了剛剛掉在前面的那只紙鶴,他輕柔的放在手心裏,然後幾步走到少女的身邊坐下,真摯的向她道賀

“謝謝,不過也沒什麽好恭喜的”

“我不過是撿漏罷了”

隨性的少女,是他們四個人都莫名憧憬的存在,若做咒術師能做到像她這般,想必該無比瀟灑,又能夠充滿自由

只是,他們看見的她的隨心所欲,卻好像並不屬於少女自己

“霧枝前輩,聽說你和五條老師是同期”

“是哦”

這裏有很多好奇他們之間關系的人,大家知道她被封印了十年,如今還是十七歲的年紀,卻能將那個誰都無法掌控的五條悟,使喚的輕而易舉,每個人都想知道他們的過去,那個一屆裏,加上她,出了三個特級咒術師的燦爛歷史,究竟是什麽樣子

“那,夏油傑呢?”

“你們三個,曾經關系很好吧”

他終於問出了每個人都想問的問題,只聽聞過名字,就讓人恐懼的那個詛咒師,一夜之間,站在了對立面上的,曾經的夥伴

少年不敢去想,換做是自己,該如何應對那樣的場景

但經歷過的人,輕描淡寫,無比平淡

棲夜並沒有看向他,只是微微伸了個懶腰,慵懶的靠在了背後的樹幹上,閉上眼睛再睜開的那個瞬間,令生澀轉換成一片蔚藍

“我不覺得傑有什麽做錯的地方”

“他只是選擇了他想走的路而已”

少女如此淡然,說一個別人覺得不可饒恕的罪行,都像是在形容風花雪景,月夜花朝

此刻她才將視線遞給他,看著他手心的那枚紙鶴,隨之在一陣令人瑟縮的大風裏,飛的無影無蹤

“乙骨同學也選擇自己想選的路就好”

“那霧枝前輩呢?”

“前輩也選擇了自己想選的路嗎”

“我會選的”靠在那裏的少女,輕淺的笑了,冬天很冷,但掀起冰雪覆蓋的石板,它肯定會藏在下面,冬天的玫瑰

蘊含著一個自由的靈魂,愚人無畏,不計後果的洶湧,混亂又灑脫

“所以待我選擇的那一天”

“不要覺得奇怪,也不必阻止我”

「因為那裏有她追尋的地方,夢的結束,無限的開始——」

傻瓜愚弄傻瓜,歲月開出鮮花

生命是一場無休止的逃離,等待,和死亡

既然終歸是要經歷的,那早一點或是遲一點,又有什麽關系

十二月反常高溫的那一天

恍惚回到夏季的熱

於是剛好挑了這一天回到咒術高專的夏油傑,仿佛也像回到了他離開的那一天

十七歲的他,最好的年紀,和他最好的朋友說再見

耳鳴嗡嗡,假裝蟬聲也好,一晃十年的歲月,如今再和當年的摯友站在對面的位置,咫尺之遙

卻一切都物是人非

風帶著熱度拂過睫毛,像桃花瓣落下來,吃到春天的第一塊水果軟糖

他們都長大了

但當她走過去,站在他們中間的位置,填滿那處空隙時

又好像他們都還是十六歲那年,會對著流星許願的幼稚少年

只可惜

16歲那年的夢,支離破碎

16歲那年的謊,無法兌現

“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會是百鬼夜行的日子”

曾經是他們約好要一起去游樂園的時間,曾經是他們一起窩在房間裏,看著白色的聖誕夜,圍著一個被爐取暖的夜晚

現在他說那天是戰場,是互相廝殺的平安夜

但夏油傑看似是在對所有人下戰帖,卻只看向棲夜一人

別人的唏噓和威脅,他都不放在眼裏

喧嘩聲不絕於耳,他卻只希望她聽清楚了他的聲音,細膩溫柔,像沙灘上海鷗的足跡,一路走進她的心底

推開那扇門

千萬縷霞光藏在他絳紫的眼底,燃燒著冬天的枯葉,繞著靈魂旋轉

由愛而生的遼遠寂寞不會消失

會永遠成為鴻溝,交錯在他們之間

但他真摯的愛這個溫柔又殘酷的人間

愛失敗者們的永不認命

愛她的怪癖和瘋狂,愛有漏洞的真理

甚至愛他們將會失之交臂的未來

“棲夜,那天我會來接你”

“你什麽都不用做”

“只要等我就好”

少女被銀發男人完全擋在了身後,他的藍只有在此刻,非常熱烈的紫的映襯下,才更出奇的奪目,亮的驚人艷羨,像在陽光燦爛的阿爾卑斯山脈上空,一只從暴風雲雨中飛出的野鴿,碰著山峰,在滿月星辰的白雪中潛行

“傑,你在自說自話些什麽?”

“你已經占據了她十年了”

“也該把她給我了”

他們說話也和從前一樣,不過是在爭一塊蜂蜜軟糖,語氣裏都沒有半點殺氣,每句都像是在開玩笑,和從前的朋友,拉扯感情

但往往最不帶感情的爭吵,似乎才是真的爭吵

他們什麽都不剩下了,剩下的,只有她而已

“你想都別想”

夏油傑嘆息了一聲,微微撤開了一些距離,似乎是因為身後兩個穿高中生制服的女孩在說,想吃的可麗餅店快關門了,又像是因為不屑於繼續和他爭吵

太過了解彼此了,他們

知道繼續爭論下去,也終究是無果

於是他便和從前一樣,選擇了把問題拋還給他,然後狡猾的抽身而去

“那不如,你問問棲夜怎麽想吧”

他知道他害怕這個問題

不過是回過頭去,看身後女孩的眼睛,都不敢

等再轉頭,那裏已經只剩下圍著他們的十幾只咒靈

自始至終無聲無息站在那裏的少女

只是平靜的向他遞過去一個笑,好似是希望他安心一般

看起來毫無瑕疵,是夢中的玫瑰

長在他窗口的玻璃花瓶裏

五條悟一時間的恍惚,從她的笑容裏,讀不出一點明朗和燦爛,但她確確實實的在笑著,還在平靜的祓除著意圖靠近的咒靈,轉頭問他今天晚上吃什麽

完完全全,本真的,在他身邊,屬於他的模樣

他意圖再看透更多

用六眼,用他那雙春天青藍海水般清透的眼睛

但自始至終,他找不到,看不見

不知道她真正想說些什麽,不知道她此刻的樣子,是真是假

不知道她是不是那個,等待被救的人

一時間,五條悟真的以為,是遮著他眼睛的白布太厚

所以

他什麽都沒來得及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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